苏小旗·颠倒众生工作室

孝子

1

印蔷进入市一院实习后，才知道什么是人间与地狱，什么是人情淡薄，什么是世态炎凉。

印蔷想，医院工作时间久了，肯定就会遇到什么事都处变不惊，遇到什么奇葩都觉得正常了。

一个小小的急诊室，足以看尽人间百态。

医院，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恢复健康，甚至是暂时离死神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都是身体出现故障的人，这具皮囊所经历过的故事，却是千奇百怪，千姿百态。

比如一个仓促的夜晚，急诊室里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头发染成了红色，穿着前卫的卫衣，印蔷看得出来，这小伙子平时一定特别爱打扮，可不管再怎么爱打扮，现在他也得瑟不起来了。

小伙子不停抽搐，反复呕吐，印蔷和其他医护人员急忙把他送到急诊室的床上，洗胃，用药，即使终于脱离了危险后，依然不时抽搐呕吐。

陪伴他的只有父亲。却是满脸愠怒，丝毫不见慈爱的神情。尽管这样，他还是整夜寸步不离地陪在儿子身旁。

小伙子喝了违禁品，联邦止咳露加摇头丸。

老爸眼中全是恨其不争，哥哥一大早从外地赶回来后苦口婆心劝导，却把自己先劝哭了。小伙子的头扭向另一边，双眼空洞而麻木，流露出的，全是不屑……

再比如，也是在深夜，婴儿急诊里转过来一个四个月大的女婴，孩子哭得已经毫无力气，声音细弱而嘶哑。

女婴胸口被一根针扎到只剩针尾。因为女婴家在农村，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扎针部位的周围组织已经严重粘连，拔起来十分困难。

印蔷跟医生们一边操作一边说，这简直太造孽了。

针终于拔下来后，值班医生问及针扎进去的原因时，孩子父母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孩子奶奶非常轻松地说一句：不就是一根针吗？拔出来不就得了。

医生非常严肃地说：再晚来，孩子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了。故意这样做，就是伤害罪。

印蔷一眼就猜出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孩子奶奶干的。

果不其然，医院后，当班医生就说，这家人太造孽了，当医生的却也只能这么吓唬吓唬他们。他又说：往女婴身上扎针，是农村的陋俗，说是如果破了女命，下胎就可以得男孩。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印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在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会有人相信这个，并且真的下得去手。

再比如，一个马上要结婚的小伙子在乘坐出租车时被大货车追尾，导致脊椎四肢受伤，多脏器功能受损，大便小便失禁，在医院第一次下达病危通知书之后，他的未婚妻便决然选择打掉腹中的胎儿，之后再不露面。小伙子清醒后，多次在深夜里嚎啕大哭。

而与之相对的是，一个本来医院后，昏迷数日，妻子每日把他照顾得干干净净，每天不停给他全身按摩，还经常在他耳边絮絮地诉说着他们从前温暖的往事，告诉他，她会跟孩子一起等着他。

这些故事，每日都在印蔷来来去去的脚步间发生着，在她每日查房询问的时候收入她的眼睛。

对于这个年轻的姑娘来说，世间之人，之事，真的宛如万花筒，只是转出来的不全是美丽，更是善恶交杂，是无奈与真情的转替。

2

直至有一天急诊里住进了一个长期“客户”。

在医院实习了这么久，印蔷已经知道，这位老年妇人能够在急诊室里住这么久，一是因为年纪太大，并且病情不稳定，换句话来说，老人已经到了身体各个器官老化衰竭，而无法明确诊断的地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老人家里经济条件无法让她进入更好的病房进入诊治。

尤其第二点，才是更重要的。

医院里的医生每天早上查房时，都会以巡视的目光来判断病人们是否有资格进入病房接受更好更全面的治疗。而这里所谓的“资格”，就是你有没有钱，或者有没有关系。如果你有钱有关系，那么即使性命垂危，即使住进病房也无法救活，医院也会安排进入病房，甚至高级病房。

而这个老妇人，在急诊室里，已经将近两个星期了。

印蔷是个聪明姑娘，从不多言多语，只是规则而已。医院实习，甚至医院工作，靠的，其实不也正是这种“规则”吗？

“这真不公平。”当医院的见闻后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父亲只是淡淡的回答：“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可不真就是这样？不公平的，医院？整个世界，又何尝是公平的呢？

父亲教导她，少说话，多观察，多学习。提高业务水平才是关键，至于所见到种种不公甚至丑陋，那是在这世界上每个角落都会发生的。

印蔷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是对的。

3

两个星期了，老太太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下的诊断是：COPD，二型呼吸衰竭，房颤，每天都上着心电监护，吸着浓度氧。印蔷估计，这个关口，老人基本是过不了了。

其他医生对这个病患的处理，都是常规的，没有引起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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